三月槐花香

　　　　　　　——故鄉(xiāng)回眸之一

　　　  　劉緒煌

　　陰歷三月，春和景明，秧苗吐著嫩綠，山坡現(xiàn)出青蔥，池塘鋪著綠蒲，田間犁耙水響。此時，正是我們山村最熱鬧最美好的時光。六十多年過去了，驀然回首，記憶還是那么清新，那么甜蜜。

　　老家院墻東邊，有一條小路，小路旁側(cè)，長著一排不大成型的槐樹，枝條柔軟，高低錯落 ，老 家前面的小河旁，靠河沿長著四五棵垂柳，經(jīng)歷了早春的孕育，伸出了細(xì)長  的枝條。每到三月，槐樹的花苞漸漸張開笑臉，陽光一照，槐花競相開放，微風(fēng)一吹，白白的花瓣輕輕飄落；垂柳的枝條也乘機擺弄著舞姿，拋撒著白絮，四處散落。此時，灣前灣后成了一片銀白亮麗的世界。人們享受著和暖的春光，消受著柳葉槐花的清香，知道季節(jié)到了，農(nóng)事忙了，該張開臂膀播種希望。

　　清晨，秧田的秧雞“呱啦呱啦”的唱著，樹上的鷓鴣“咕嚕咕?！钡慕兄?，山坡樹叢中的野雞拖著長長的羽尾，從草叢中撲愣愣的飛起，發(fā)出“哇——哇——”的高歌，嚇得野兔四處亂跑，門前的大黃狗看見了，迅猛追上去，到了山坡，往往是伸著舌頭一場空。生物鏈打破了山村的寧靜，雞籠打開了，成群的公雞母雞在門前撲打著翅膀；牛欄打開了，經(jīng)歷了一冬吃枯黃稻草的黃牯子牛大步大步地走出來，可以到山邊、到地頭享受一點青草的甜美了。家家戶戶炊煙裊裊，老的、幼的、男的、女的各司其職，開始了一天的辛苦繁忙。

　　農(nóng)諺說，“七九八九，耕牛遍地走”，諸多農(nóng)事要在此時完成。麥田的麥子青綠茁壯，已經(jīng)拔節(jié)放穗，長勢喜人，需要清溝排漬；水田經(jīng)過一冬的儲備，水量充沛，正待插秧之時，需要翻犁打耙；山坡上的黃土地需要保滳，正待翻耕；藏在洞里的紅薯種已經(jīng)發(fā)芽，得趕緊移種到地里，讓它放藤。田畈里，泥水中，山坡上，到處是勞作的人們。鞭趕耕牛的吆喝聲，犁耙翻土碰石的叮當(dāng)聲，三三兩兩蹲在田塍歇息的談笑聲，比比皆是。灣前村后，好不熱鬧。

　　清明過后，陽光和煦，陡梅山、麻雀山的映山紅開放了，田坡旁、地邊上的野月季開放了，蝴蝶翩翩起舞，蜜蜂嗡嗡歌唱。詩曰：“鄉(xiāng)村四月閑人少，才了蠶絲又插秧?！蔽覀冟l(xiāng)村，沒有蠶桑，卻是“栽秧割麥兩頭忙”了。夜晚，曠野一片蛙聲，湊著熱鬧。此時，看似熟睡的村莊，也有忙不完的勞作。家家的秧田里，都有一兩個人在忙著為插秧做準(zhǔn)備。人們赤著腳，坐在秧碼上，雙手扯著秧苗，沒有聲息，時不時留下一片水響。大清早，壯年勞力把夜晚扯好的秧挑到平整好的水田邊，靈巧的拋到水田中，吃過早飯，全家人出動，面朝黃土背朝天，一棵一棵的插，一行一行的插，一塊一塊的插，從上午到下午，從下午到傍晚，腰酸了，背痛了，哪里顧得上歇息。天天如此，家家如此，直到把所有的農(nóng)田插完為止。回眸這一幕，深感一粥一飯來之不易啊。

　　立夏一過，芒種到了，俗話說，“芒種忙忙種”，“芒種大伙夜插秧”，指的就是搶割搶栽的大忙季節(jié)。滿畈金黃的小麥搶晴天收割、打場以后，退出的麥田又要抓緊蓄水、耕犁，退出的麥地又要趕緊翻挖、整理，不務(wù)農(nóng)時，搶插搶種，人們的辛苦可想而知。

　　啊，故鄉(xiāng)三月，是明媚的三月，和煦的三月，更是父老鄉(xiāng)親播種希望辛苦耕耘的三月，它將深留在我的記憶當(dāng)中，永遠(yuǎn)永遠(yuǎn)……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　　　　　寫于二〇一四年十二月